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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3章 龙场!龙场!

第323章 龙场!龙场! (第2/2页)

铁石心肠的常屠夫四十三岁了,眼泪越来越常见。
  
  二十五年的锦衣卫生涯,让他见惯了假仁假义,尔虞我诈,勾心斗角
  
  有时他甚至会想,人世不过是一团漆黑罢了。
  
  他很幸运,在成化二十二年的那个冬天结识了饿倒路边的王守仁。
  
  是王守仁这样的人让他明白:人世有光明的存在!
  
  漫无边际的黑暗,在光明之火面前,不过是一个羸弱的恶童。
  
  迟早,光明之火会照亮人世间的一切!
  
  大同世界总有一天能够实现,即使花上十万年!
  
  (此处应有国际歌。因是土著历史,非穿为避免调戏就算了。)
  
  星空夜谈虽然充满着古典浪漫主义气息。但浪漫的时光总是短暂。
  
  晨光照亮了栖霞山。艰险的路途还要继续。
  
  王守仁、常风、巴沙三人,还是用腰刀劈砍着荆棘,硬生生在绝境中开出一条通往未来的路。
  
  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  
  但村里.着火了!
  
  三人走出了栖霞山,前方终于没有参天大树的遮挡。已经能够看到龙场驿的轮廓。
  
  可是,龙场驿那边似乎失火了!
  
  所谓的龙场驿,不过是三座土坯房。茅草为顶。
  
  其中一座的屋顶还冒着滚滚黑烟。
  
  驿站应有驿道。可所谓的驿道已经被杂草覆盖,仅能看到一个大致的道痕而已。
  
  显然,过路的官员若要途径这鬼地方宁可多走几百里,也要远远绕开。
  
  三人加快脚步。走了半个时辰,终于到达龙场驿。
  
  一个一头白发,七八十岁的驿丞来到了三人面前。
  
  王守仁拱手:“可是孙老驿丞?在下王守仁,是来接替你的。”
  
  孙老驿丞竟问了一个让王守仁始料未及,甚至屎尿未及的问题:“王驿丞,现在是弘治多少年来着?啊对,是弘治二十年吧?”
  
  一旁的常风目瞪口呆:“孙老驿丞,弘治爷已经殡天整整两年了,您竟不知?现在是正德二年!”
  
  孙老驿丞道:“啊,换年号了啊!龙场已经有整整两年没人来过了。”
  
  王守仁惊讶:“按照制度,驿站当地的县衙,每隔一个月就要送来粮米、草料、用物啊!”
  
  孙老驿丞苦笑一声:“修文县衙每隔两年才派人来一次。送足我两年的嚼用。”
  
  王守仁问:“两年?粮米不会烂掉嘛?”
  
  孙老驿丞道:“粮米放在大瓮里,瓮底铺干荆草,上覆草帘,用土压实。勉强还能吃。”
  
  常风问:“孙老驿丞,驿卒呢?按照规制龙场驿应有驿卒三人。”
  
  孙老驿丞答:“我还兼任驿卒。就我一人,没有旁人。”
  
  常风又问:“按照规制龙场驿应有厨子两人。”
  
  孙老驿丞指了指自己:“我还兼任厨子。就我一人,没有旁人。”
  
  常风再问:“杂役呢?按照规制龙场驿应有杂役五人。”
  
  孙老驿丞苦笑一声:“呵,我还兼任杂役。就我一人,没有旁人。”
  
  常风目瞪口呆:“整个龙场驿,就你一人而已?冒昧问一句,你在这儿待了多少年了?”
  
  孙老驿丞用浑浊的老眼望着天:“我得好好算算啊,我是正统十三年到的龙场驿。那时候我十九岁,得罪了修文知县被明升暗贬至此算起来应该是”
  
  常风脱口而出:“不用算了。正统十三年到如今整整六十年!一个甲子了。”
  
  孙老驿丞点点头:“哦,对对,是六十年了。来这儿的头二十年,驿站还有十个人。”
  
  “第四十五个年头,驿站只剩下了四个人。”
  
  “到了去年,唯一的杂役也病死了。只剩了我一人而已。”
  
  “唉,苍天有眼啊!整整六十年了,我终于能回乡等死。”
  
  如果是旁人听到孙老驿丞的讲述,会从孙老驿丞的苍苍白发上,一眼看到六十年后的自己。
  
  人最恐惧的不是鬼怪,而是绝望。
  
  一眼望到头的日子,是绝望中的绝望!
  
  如果换作他人,一定会当场崩溃。
  
  王守仁想得却是:七十三,八十四,阎王不叫自己去。我今年三十六岁。若能在龙场这静谧之地活到七十三,便还有三十七年去钻研光明之学。
  
  妙哉!
  
  二人办完了交接。其实也没什么好交接的,无非是两石米,一封腊肉,三件破土坯房,其中一间还被烧没了房顶而已。
  
  孙老驿丞离开前嘱咐王守仁:“如果你们在此地遇到说汉话的人,千万不要搭话。”
  
  王守仁问:“为何?”
  
  孙老驿丞道: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,来的汉人不是逃犯,就是躲避官兵的强盗。”
  
  王守仁一怔:“哦,记住了。”
  
  孙老驿丞又道:“哦对了,遇见说苗话的也不要搭话。苗人听不懂咱们的语言。”
  
  “你跟他说过年好,他以为你说我要杀你全家。”
  
  “龙场驿十里外有个苗人村寨,名叫鸡枞寨。鸡枞寨里的苗人还算民风淳朴。”
  
  “最多隔三差五来驿站放把火什么的。土坯房最多烧掉茅顶。烧光后再修就是了。”
  
  常风皱眉:“放火?他们为何来放火?”
  
  孙老驿丞答:“苗人喝多了一高兴会来放火。喝多了一难受也会来放火。”
  
  常风咬牙切齿:“火烧驿站乃是谋反之罪!鸡枞寨的苗人怎么敢?!”
  
  王守仁“扑哧”笑出了声:“我说常兄,收起你在锦衣卫罗织罪名扣谋反帽子的那套吧。这里的苗人恐怕连‘谋反’二字怎么写都不晓得。
  
  常风叹了声:“唉,真应了那句话,穷山恶水出刁民。”
  
  王守仁却道:“我相信即便是刁民也可以被教化成善民。人之初,性非恶、非善。被恶教化,便成了恶人。被善教化,便成了善人。”
  
  “我会改变他们!”
  
  常风感觉王守仁是书生意气。
  
  那群以放火取乐、泄愤的苗人语言还不通,怎么可能被改变?
  
  常风不知道有这样一句绕口水字数赚稿费的话:能够改变不能改变的人的人,是为圣人。
  
  送走了孙老驿丞,王守仁站在龙场驿的门口,望着周围的一片荒野。
  
  他不仅自信能够改变苗人。甚至自信能够改变这片荒野。让这片荒野变成结满瓜果的沃土。
  
  (本章完)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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